镜像（组诗）

 

                             平阳●余燕双

 踏春

 

风，从后边吹，吹过金鸡林的时候，春天来了

蜷曲在地上的落叶

像一只只蝴蝶产生飞翔的欲望

它们不停地飞

飞到枝头掉下来

掉在身前

或掉在身后

或掉在新年的第一场豪雨中

东河暴涨，想起：

30年前溺水的小兰，流逝了的青春，苦海无涯，无法回归的绿

 

 

埭头塘河

 

穿

过

斗门桥

沿岸的杨柳

换了新衣

石缝长出胡须

低沉的篙声被蛙鸣淹没

水面宽阔

七八只长脚白鹭鸶

站在水荷花上

看我把竹篙

用力插下去抽上来

抖落淤泥败叶

植物的断茎

和溺死的稻草绳

我一稿一稿离开这片

渐渐腐烂

又有生机的

水

域

 

 

镜像

 

从身后长时间抱着映在镜子里的这个女人

抱着一棵枝叶茂盛的树

抱着落花

抱着一段木头

抱着晾衣架

抱着风

抱着磷火

这时，浴缸的水

已经满出来了

荷尔蒙雾气，弥漫的一生，我仿佛抱着哗哗哗的回声

 

 

招魂

 

小兰，上车吧，这是深圳至温州时速250公里的和谐号动车

别回头，向前看

我们的座位在13车

这是你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乘坐的动车

前方是荆溪山隧道

小兰啊别怕

抱紧我，快到家了

出了鳌江站就是站前广场

人多，拉着我的手

向右拐，小心

左边是路障，别绊倒，我们转乘101公交回家

 

 

遛狗

 

每次牵着阿黄

经过解放路

和平桥

湖滨公园

宠物商店

它总是悄悄地

在某一个隐秘的地方

撒泡尿

做下暗号

有时躲起来

有时爬到我身上

回家的时候

摇着霓虹灯一样的尾巴

管自己穿过

人车之间的空隙

往前跑

或蹲在曙荆新村

306号房门

等

我

 

 

肠梗阻

 

连接埭头村的环城路又被开膛破腹了，一条口子

几位戴着安全帽的人

扭曲的身子

堆在阳光下的花花肠子

拥堵的通道

刺耳的尖叫声

我下车对师傅说，如果给它装上拉链多方便啊

 

 

好汉歌

 

左一脚，右一脚，一瘸一拐，踩着布满伤痕的石头路面

40来岁的江西人老梁

和30多岁小山

每晚11时准点经过我窗前

一人吼大河向东流哇

另一人吼生死之交一碗酒哇

他俩在机械厂打工

都截肢了，老婆跟小白脸南下东莞

他俩同病相怜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这时，空气中酒精浓度在增加

我猜只需一根火柴吉祥巷就危在旦夕了

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地板在颤抖，大脑鼓胀

他俩唱得我比刘欢的头还要大。路见不平一声吼哇……